17、油泼面(1/2)

张三儿皱眉盯着眼前的人,来人全身被笼在一张灰麻布里,大热的天,脑袋上还扣了顶带帘的大草帽。

“我想买樱桃酱。”

来人的声音明显也是憋着的,听不出来年龄高低。

张三儿:“抱歉,我这儿有票有钱,还有别的东西,就是没有你说的樱桃酱。”

麻布蒙面人:“你不是才收了一罐樱桃酱吗?怎么可能没有?”

咦?她咋知道自己收了酱的?

张三儿奇了,摇着蒲扇起身,围着来人转了一圈。那人纹丝不动,但是透过捏紧的拳头却是可以看得出她的紧张。

注意到这个细节,张三儿笑了:“樱桃酱吗?三斤肉,一罐酱,要换就这个价!”

他张嘴就开了个天价,本以为对方会退缩,哪知对方却是犹豫了下,朝某个方向看了眼,然后点头:“行。”

张三儿:“!”突然返身坐下,“抱歉,天太热,不想换了。”

来人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出尔反尔,愣了一下,“嘿嘿”笑道:“你确定?”

张三儿:“确定。”

那人反手亮出一样东西,“加上这个呢?换不换?”

看着对方手心托着的东西,张三儿眼睛倏地瞪大,“你,你哪搞来的?”

那人手里拿着的,竟然是一颗新鲜熊胆!足有成年男性拳头大小,色泽灰黑,品质上乘。

张三儿忍不住吞了口口水,目光黏在那颗浑圆的熊胆上一动不动:“如果我还是不换呢?”

这人的行为让他心里有一点害怕,老爷子出事也是这几天的事儿,可以说整个黑市里,除了刚才的米卫国,就没有别人知道他需要熊胆了。

可偏偏这人洞若观火,还直接把熊胆都拿来了。再加上对方莫名其妙知道自己收了樱桃酱的事儿,他本能地感觉其中有诈。

麻布蒙面人轻轻笑了下,手一翻就把那熊胆收了回去:“你要是不换,那我就天天举报,让你这黑市开不下去。”

闻言,张三儿笑了:“别说你了,我这黑市一市一地儿,就是我,都不知道下次市开在哪里,你怎么举报?”

麻布蒙面人:“我自然有我的办法,就像我知道你这樱桃酱和熊胆一样,我敢保证我次次都能找到你。”

张三儿顿时沉默了,半天没有吱声。

“怎么样?换不换?”

这次轮到麻布蒙面人催他了。

张三儿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,扔下蒲扇:“我给你拿酱。”

张三儿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儿,苏芫给他的那罐酱他并没有全给对方,而是自面上平刮了一层下来,他就不信对方知道酱,连重量多少都能知道。

好在他赌对了。

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要去称重,打开闻了下确定是自己要的酱之后,便随手掏出一个纸包放在他摊子前面,里面放着的正是之前张三儿要的三斤肉并那一颗熊胆。

张三儿拿起东西检查一番,肉是猪肉。跟那颗熊胆一样,肉也很新鲜,新鲜得像是刚从猪身上割下来的一样,还带着微微的热气,摸起来软嫩弹滑得可以。

他谨慎地并没有将这东西直接收进自家库房里,而是把这两样东西单独找了容器放到一边,做好标记。

忙完这一切,那麻衣人已经不见了。

想了想,他早早收摊,出门看门的老太太说了声,自己便循着之前米卫国离开的方向往前寻去。

*

就在张三儿出来寻人的时候,米卫国已经带着闺女在一处民居吃完凉粉转到供销社了。

众人到时,供销社刚好开门,不过大多柜台都还没有人。只有卖布的柜台先开了,看柜台的是一名老裁缝,性子很好。眼瞅着收山货的柜台还没来人,他便扯着苏芫先去看布。

“我说扯这个花布,给你跟福福一人一身,我还有衣服。”

“你家里唯一像样点的衣服已经在身上了,还破了好几个洞,不行,给你扯!”

……

两人谁也不让谁,最后福福受不了地推开两个大人,自己一个哒哒跑去柜台:“阿姨,二尺五的花布,剩下三尺五的青布!”

然后回身叉腰,一副小大人的样子:“爸爸妈妈一人一件衣服,不做裤子,如果有剩下的布再给我随便搞个小衣服就行啦!”

那个营业员以前是老裁缝出身,搭眼一扫就明白小福福这分法是正正好的,如果用料再省点,说不定还能省条女式裤子出来。

她顿时好奇:“小朋友,你是咋算出来这个尺寸的啊?”

福福一下卡壳:“啊?咋算的?”

她也不知道自己咋算的,就想着要赶紧结束这场争论,脑子里就自然而然浮现出这么两组数字来,她便说了。

一看她的样子,老裁缝顿时摇头浅笑——她只怕是魔怔了才会觉得一个才三岁的娃娃有自己的计算能力。

笑完转头看向同样被小姑娘一推搞懵的夫妻俩:“怎么样?要不就照小朋友的说法裁?这样如果用料省省,说不定还能省条女式裤子出来。”

苏芫一顿,“行,就这么裁,不过省下来的布料您不用做裤子,给我就成。”

米卫国:“为啥不做呀,做!”

苏芫气急,用力在他腰间拧了一把,小声:“你那裤衩子没一条好的,回去给你做裤衩子!”

米卫国顿时讪讪地,摸着脑袋说不出话来。

营业员已经听到夫妻俩的话,她年纪大了,倒没觉得不好意思,只是有些感慨两人感情好。感慨完,她又从柜台里摸出一个盒子:“这里面有成品内裤,自己做麻烦不说穿着还不大舒服,这种布料是新料子,摸着柔软,穿着舒服。要不带一条?”

苏芫瞅着上面印的图片,脸色瞬间爆红,倒是米卫国看了又看,最后欲言又止。

苏芫用力一拽,却没拉动。

米卫国凑上去,冲营业员比划:“就想问声,这种成品,呃,内裤,有没有女式的?穿着舒服一点的那种?”

看着图片上那紧身贴肤的造型,他顿时感觉可以给妻子买一个。每次她来月事,由于内裤太松总是会不小心弄到衣服床铺上,每次看到妻子大半夜爬起来偷偷洗床单,他都觉得很心疼。

因此看到这内裤造型的第一反应,便是要给苏芫买一个。

苏芫大窘:“米卫国!”这人咋还耍起流氓了呢?

米卫国不管不顾,扯着营业员买了一条女式内裤,粉色的。原本他还想买两条,但是这内裤虽然看着只有巴掌大一块布料,结果却贵得很,竟然要一块五一条!想着明年还要修房子,他便决定先给妻子买一条试试,如果好穿,大不了下次上山回来再买!

苏芫被突然发疯的丈夫搞得面红耳赤,扯着闺女站得远远的。

唯有米卫国十分宝贝地把内裤装了起来,还听了营业员的吩咐,单独用干净的纸包起来,不跟其它杂物混放。

陈秋菊站在她身边,看到这里忍不住捅了苏芫一下:“三弟真是心疼你。”

苏芫窘得头顶都快冒烟了,闻言顿时一跺脚:“大嫂!”

正好这时收山货的柜台开张,她便赶紧拽着闺女过去了。

哪知她的樱桃酱还没掏出来,身后便传来一声呼唤:“苏妹子!卫国兄弟呢?”

苏芫转身就看到拎着一只木盒走过来的张三儿。

“张大哥?你怎么来了?”

米卫国收好东西兴冲冲走过来,看他顿时眼睛一亮:“张大哥,你这是忙完了?”

张三儿赶紧拖着两人走到一边,然后打开木盒,里面好端端躺着一块约莫三斤重的肉,并一颗浑圆的熊胆。

米卫国看到这些东西的第一反应就是遗憾——啧!那把直刀被换出去了!

哪知下一刻,张三儿就递给他一卷用布包着的硬梆梆的东西:“这东西给你,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,你以后进山都带着。”

米卫国手一搭就意识到是刚才那把直刀,顿时被他搞懵了。

张三儿三言两语把刚才的麻衣人跟他说了,又说对方啥也不要,给了三斤肉一颗熊胆就为了换之前苏芫给他的樱桃酱。

“樱桃酱?!”

夫妻俩齐齐震惊,“那东西这么值钱么?”

张三儿挠着脑袋:“就是说呀,我也感觉奇怪,所以就赶紧来找你们了。别不是什么人要拿你们的东西来害你们!”

“害我们?”

苏芫脑筋一转,猛地想起当年师父被送到大山村改造的原因来。据说当年他也是做了某样吃食,而被人陷害,以至流落到大山村。

米卫国显然也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,于是将她的背篓一捏:“咱这樱桃酱别卖了,反正这次卖的野物钱也够多。”

苏芫点头:“行。”

见夫妻俩上心,张三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,拎着木盒转身去找药铺:“我得去找老大夫验这熊胆。”

闻言,苏芫心里一动,上前一步:“可不可以让我先看看。”

张三儿倒也大方,直接把东西往前一递,苏芫接过盒子细细地闻。不管是熊胆还是那块猪肉,都带着一股新鲜现取的血腥气味,没有丝毫久取之后的腐败腥气。

很新鲜,这些东西距离割下来,时间绝对不超过一个小时。

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。

她皱皱眉,继续闻——

而且品质上乘,不管是猪肉还是熊胆,品质都非常好。

她将东西递回给张三儿:“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,那块猪肉我敢肯定,是上好的大黑猪身上最好的部位。至于那熊胆,倒没有看出有什么杂质,但是你还是找老中医再确认一下,况且这东西还得专业人处理一下,否则天气这么热,明天就坏了。”

张三儿点头将东西收起:“那我就先走了,你们自己小心点。”

米卫国紧走两步,将手里的布包一扬:“张大哥,这东西……”

张三儿头也不回:“你留着,反正本来就是给你物色的,往后有东西别忘了我就成。”

闻言,米卫国便将刀收下不再推辞。

然后回去跟哥哥嫂子们说了一声让他们先回去,不必等他。然后又去买了一盒饼干一包糖带着,出发去秦厂长家看看有没有老爷子的消息。

不出所料,秦厂长那边还是跟往常一样,丝毫没有老爷子的消息。两人心中早知道结果,倒也没有失望,便将买的饼干跟糖,以及苏芫自制的熏肉并卤味儿并两罐樱桃酱留下便起身准备告辞。

秦厂长没有推辞,只是临走时问了苏芫一句:“现在福福也大好了,之前同你说的事儿你想好没?”

镇上的国营饭店缺学徒,之前秦厂长就问过苏芫要不要来。但那时候福福没好,苏芫便没同意,今儿正好碰到,是以秦厂长又问了这么一句。

苏芫顿了下跟米卫国对视一眼,当学徒太累,后者本想拒绝,哪知她却先他一步答应了:“好,啥时候能上工?”

秦厂长示意她稍等一下,自己拨了个号码出去问了声,便道:“这个月没几天,那边说下个月初一上工,可行?”

苏芫爽快:“行。”

等两人出去,米卫国便迫不及待开口:“芫芫!国营饭店学徒可辛苦了,每日里三四点就得到店准备,晚上再回去,你怎么受得了?”

苏芫:“可是家里不是缺钱么?你明年还想翻修房子,处处都得用钱,总得先把人的债还了吧。”

米卫国劝阻的话顿时噎在心里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因为这事,之后他便一直闷闷不乐,直到碰到陈柱。

陈柱老远就看到他蔫儿头搭脑地走在路上,身后小福福蹲在背篓里好奇地东张西望。

“米老三!”

陈柱快跑两步跟上去,一拳擂在米卫国的肩膀上:“干啥呢?跟只垂头丧气的老狗一样!”

说他是狗,还是老狗?

米卫国顿时炸毛:“你才老狗呢!来镇上干嘛了?”

陈柱将一卷钱塞回他手里,正是之前他给他的那六块八,“庭哥路过咱镇,帮他有点事。我问了他,他说这钱不是他们的。”

“不是他们的?”米卫国奇了,捏着手里的钱一脸懵逼:“那是谁的?这钱难不成天上掉下来的不成?”

陈柱笑得没心没肺:“天上掉钱还不高兴?反正掉你家了你就收着呗!反正你缺钱!”

米卫国还想再问,哪知陈柱却摆摆手:“行了,不跟你说了,我正跟人帮忙呢,回聊!”

米卫国一听江庭又来米阳镇了,赶紧将钱往苏芫怀里一塞,拎了两罐樱桃酱就跟过去了,剩下一点点原本留着给福福路上吃的熏肉他也带上了——上回江樾救完福福就走了,后来又一直兵荒马乱的,他还没机会对人说谢谢呢。

苏芫看着远去的丈夫背影,手里捏着这卷毛票,没想到它兜兜转转又转回自家手里,一时心里也不知道说啥,便只好找帕子将钱包起来,塞进衣服口袋里收好,又按了按。

江庭是一个人来的,看着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,米卫国连话都没说上几句,只来得及将东西塞进车里,对方接过就走了,留了句下回详聊。

待这一切搞完,一家三口便决定回家。

只是临出镇子的时候,米卫国又想起还有东西忘了买,便叫苏芫前面慢慢走,他去去就来。

苏芫牵着小福福走到国营饭店门口,却迎面碰上了一个意外之人——李铁栓。

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苏芫,不由一怔,怔过之后想了想还是搓手迎了过去:“苏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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